【禁門: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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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門:前篇
【勻與平山之一】
「阿才、阿才,我跟你說喔。」穿著甚平的女孩像我跑來,頭髮裡還有幾片落葉。 那是回到堺之後的初冬,由於具有半日往返大阪和江戶的能力,我被派去打探江戶方面的動向,才剛回來。 放下行囊-從小田原宿場抄出來,原本藏在手杖裡的文書-我抱了抱那女孩,不知是否是錯覺,總覺得她變重,也變高了。 「才兩週不見就從才藏先生進步到阿才了,你是很想我呢?還是沒見面也能變熟啊?」 「才藏先生不喜歡嗎?」勻退縮了一下。 「沒有啦,我只是好奇。」一邊說著,一邊挑掉她頭髮裡的那些葉子。 「嘿嘿,都不是喔,是因為和與丈先生、(北村)剛毅先生聊天的時候,他們都是阿才、阿才的嚷著,久而久之啊,就跟著叫了呢!」 「連北村你也改叫名字啦,那大江呢?」 「我都叫他小中喔。」 「那傢伙會害羞地跑走吧?」 「哎,阿才有在偷窺嗎!」 「不,我只是猜的。」 梳理勻的頭髮,我和她在屋子的外廊上坐下,那孩子的頭髮整齊了不少,大概是新藏有幫她修過吧? 「話說回來,你原本想說什麼?」 「嗯...啊咧!」 「怎麼啦?」 「嘿嘿,忘記了。」女孩笑著抓了抓頭。 看到她抓頭,又讓我想起那些樹葉。 「不如從你剛剛在做什麼開始說起好了。」 「啊,對、對、對!我就是要和阿才提那件事喔!」 「什麼事啊?」 「就是,勻去找平山隊長學習喔!」 「隊長啊,那可真不得了了呢。」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很難想像平山隊長會有時間和心情教人學習之類的。 「對啊,很厲害吧!」 「學了什麼呢?」 「掃地!」畢竟我們離開一個多月,回來的時候屯所都長了草,快變成廢墟了。 「掃地算學習嗎?」雖然有點困惑,不過,這倒可以解釋那些葉子是從哪裡來的。 「勻一開始也是這樣想的喔!」 「所以你後來改觀了?」 「對啊,隊長那時候塞了一支掃帚給勻,要勻打掃,掃完之後,他一邊喝著茶,一邊問勻『你有沒有學到東西啊?』。」 「你怎麼回答。」 「『沒有喔!』然後,隊長很睿智的答覆了:『是啊,打掃落葉,就像人生,只會讓人感到空虛,你一直掃,葉子就一直掉,不停的奮鬥和掙扎,似乎都沒有盡頭,不過,也和人生一樣,葉子總有一天會掉完的,你也將會撥雲見日,所以,勻,就算感到沮喪,也要堅持下去,直到葉子掉光的那一天,你就會很有成就感喔!』。」 「嗯...」那是被哄了吧? 「很棒吧!」 「不過你也不能一直麻煩隊長啊。」跟著平山沒前途啦! 「對齁!但,要去找誰咧?」 「可以去找新藏。」 「可是新藏似乎有點躲著勻,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這樣啊,我彙報完去找他談談。」 【勻與大家之一】
「既然我都活下來了!」土門。 「事情也告一個段落了!」新藏。 「北垣他們也安全了!」北村。 「那就來做一些特別的事吧!」與丈。 「開心的事!」犬之助。 「危險的事!」金。 「會讓身體熱起來的...」竹川。 「...大人的事!」藤原。 噗喔! 本莊和新藏互看了一眼,然後賞了藤原一拳。 「為什麼要揍我,這不是排演好的嗎?」藤原。 「不知道為什麼從你嘴巴裡面講出來就很髒啊。」本莊。 「那是刻板印象!」 「誰叫你每天出入花街啊。」 「我也不願意啊,這是工作好嗎?」 「不管啦,我就是不爽。」 「想打架啊?」 本莊和藤原笑鬧著,互相投擲松果。 此時,我悄悄的將新藏拉到一旁。 「新藏,之前我和勻聊過了。」 「嗯哼?」 「我想要知道,你為何要避著她啊?是因為她會讓你想起兒子嗎?」 「別開玩笑了,勻是女孩子,再怎麼樣也輪不到我觸景傷情,不過阿才,你說的對,我避著她。」 「為什麼呢?」 「大江那種有家族使命在的就算了,從生野回來之後我就開始懷疑,像勻這麼小的一個女孩子,我們還帶著她打打殺殺,這樣對嗎?你和與丈一開始,是不是該去找的地方把她安頓下來之類的?」 「嗯,那種事情我連想都沒有想過喔。」 「哎?」 「拿我自己做比方好了,要是與丈一開始把我扔下來,我說什麼也是會跟上的。」 「那,現在咧?」 「你自己看吧。」 拍拍地板,意示新藏在我旁邊坐下。 而這時那兩個大頑童也扔完了松果,扶著膝蓋喘氣,其他人則把勻掃起的葉子堆成一團。 「所以,我們原本要做什麼呢?」 從一開始就沒有說話的勻歪著頭,有點好奇的問著。 「需要阿才幫忙還有葉子才有辦法做的事。」與丈。 「那是啥!」勻。 「烤地瓜!」藤原。 「大人在哪裡啊?」大江。 「哎呦,火是很危險的,小孩子不能碰嘛!」金。 「好壞!」勻。 「可是你可以負責吃。」本莊。 「好棒!」勻。 「所以就要從現在開始等囉。」犬之助。 「好無聊!」勻。 「呃,柴田(犬之助)先生?」大江。 「怎麼了?」 「沒用到火的事情,我和勻還是可以做吧?」 「嗯,沒錯。」金點了點頭:「不過會弄髒,很辛苦喔。」 「沒關係,我們可以的!」勻。 「那就來吧。」竹川。 「太好了!」 勻拉起大江,就往樹葉堆的方向跑,和那些人聯手挖泥巴,堆起地瓜窯。 看到這一幕,新藏點了點頭,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說的沒錯,阿才,現在把勻和大家分開,是稍嫌殘忍了一點。」 【勻與犬之助之一】
「勻,我回來囉!」 我去了一趟長崎,調查製鐵所的運作情形-畢竟若官軍有辦法自行生產鋼鐵,那我方就無法從靠洋商那邊騙取資料來評估幕府軍的投射火力,這種事情會對未來起義造成影響,不可不慎。 「不過晚點還得去京都確認一下千葉道場的狀況。」 「所以,阿才過年會回來嗎?」 「會吧?雖然過年期間江戶會聚集大量人群,適合收集情報,不過平山長官已經下令,要我務必在新年前歸隊了。」 「太好囉!那,出門前可以等勻一下嗎?我有烤了一些東西,想讓阿才嚐嚐。」 「勻已經變的這麼會幫忙啦?很好、很好!」 現在已經十一月底,離上次烤地瓜又過了十來天,這段時間裡,為了迎接新年,諸隊士也將家人陸陸續續接到屯所來居住,原本就忙不過來的廚房,現在更是亂成一團。 所以讓勻這麼小的孩子下廚不怎麼讓人意外。 讓人意外的是... 「木炭?你要現場烤東西給我吃嗎?不過要烤東西的話,這個木炭未免也太少了一點。」 「嗚...」 「怎麼了,木炭不夠就多拿一些啊,為什麼要露出沮喪的神情?」 「...那個...是成品。」 「哎哎哎?」 「我和小一、小二、犬之助出去打獵,結果很成功,可是烹調失敗了。」 「這個講法好像犬之助也是狗狗一樣啊。」 「就算有這種感覺,我想犬之助先生也不會在意的。」 原來樹葉掉光之後,犬之助看勻沒事可做,就提議要帶女孩出去捕獵,他們在山裡待了兩天,小一先發現了鹿,然後小二和三郎、四郎、五郎全部一擁而上,在混戰中有幾隻狗被踢傷了身體,好在,出現進一步的傷亡之前,勻就用從大江那邊借過來的短弓重創了鹿,讓犬之助有機會以獵槍收工。 「那時候犬之助先生陪在被撞昏的小一旁邊,像狗狗一樣又蹭又頂的,直到小一醒過來,可以動之後才鬆了口氣,讓勻印象深刻喔。」 「為什麼他要這樣呢?」 腦海裡浮現了矮小的青年和狗蹭成一團的模樣。 「犬之助說,雖然放著不管,其他的狗也會這樣做,但他想讓小一知道,牠對他很重要,所以他也要那樣做。」 「這樣啊,那烹飪失敗確實是有點辜負小一的辛勞了呢。」 「與丈先生說,勻對當妖怪之外的事情都不太在行,有點笨拙,不過沒關係,只要多練習就可以了,反正失敗可以找才藏先生幫忙。」 「與丈是把我當成什麼了?」雖然是可以吃下去燒掉沒錯啦。 「嘿嘿,不知道。」 女孩笑嘻嘻的說著,此時我才注意到她的手纏著繃帶-因為膚色太白,一開始還沒有發現。 「是說,你的手是在打獵的時候弄傷的嗎?」 「不是喔,切肉切到,還有火太大,竹籤斷掉,肉掉下去的時候我伸手去撿弄傷的。」 「哇喔,這簡直慘不忍睹啊...」 拍拍勻的頭,我最後還是吞下了那堆焦炭。 畢竟流血流汗換來的,讓他放諸流水也太可惜了。 只是我沒想到,鼓勵勻的結果,是之後的幾天裡,又得被迫處理類似的木炭好幾次。 【勻與大家之二】
「喂喂,才三天不見,你是弄斷什麼東西嗎?」 十二月中旬,我看到勻的時候發現小女孩的雙手都纏著厚厚的繃帶,延伸到前臂的一半,像是連指手套一樣,只有指尖露在外頭,我還細心的數了一下,確定手指頭還有十根。 「不是啦,是新藏先生請(土門)道顯先生綁的,因為他們認為勻練習太勤奮了,手又一直受傷,需要休息一下。」 依照之前的練習結果,或許還有點希望她不要再糟蹋食物的味道。 勻常常一不小心就讓火候過頭,又想用調味料把東西調整回來,成品就是又鹹、又焦、七味唐辛子還下得過重的有害物質。 能把一個食材殺死兩次-先奪去生命,再殺死味道-順便宰掉吃下去的人也是一種才華了。 「那時可是鬧得亂七八糟的喔。」 「怎麼個鬧法啊?」 「就...」 女孩繪聲繪影的說起手剛纏完繃帶的反應。 『這樣勻要怎麼吃飯!』 『找新藏啊。』土門。 『我?』新藏。 『畢竟是你提議的啊。』與丈。 『好吧。』男子聳了聳肩,有點無奈的接下了任務。 『那穿衣服咧?尿尿呢?等等,新藏先生,你要跑去哪裡啊。』 新藏早就紅著臉不知道衝到哪去了。 「那現在你是找誰幫忙來著?」 「小中。」 「大江!」 那個孩子應該比新藏還純情吧? 這樣沒問題嗎? 「要用手的時候請他幫我解開,然後再包回去。」 「原來如此。」 不然大江的臉只怕會比番茄還紅吧? 【勻與北村之一】
「不過,你現在不能去廚房幫忙,手包成這樣也不能玩,平常都在做甚麼呢?」 看著手上包滿繃帶的勻,摸摸她的頭。 女孩乖巧的蹭著我的手掌。 「和與丈先生學習武術,還有幫(北村)剛毅先生管帳,反正勻只要把帳本上的數字喊出來,讓他算就可以了。」 「和與丈練習可以理解,反正練習基本步法也用不到手,不過北村那傢伙?」 我在短短的幾天內,已經第二次被勻嚇到了,果然人不見面的時候就會發生很多奇怪的事情。 「他怎麼了嗎?」 「沒有,我對北村的印象就只有和隊長唱反調還有復仇鬼而已,沒想到他會識字還會管帳。」 「(北村)剛毅先生想報仇是真的,可是和隊長唱反調是裝的喔!」 「裝的?」 「嗯,我的觀察啦!」 「怎麼說?」 「阿才應該知道(平山)助藏隊長和小中一樣是武士吧?」 「知道,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嗎?」 「包含與丈在內的大家,似乎都對武士有點意見。」 「那是忌妒啊。」 「而且平山隊長又不太喜歡解釋自己的決定。」 「嗯,似乎有這種傾向。」 「他太過鎮定會讓人產生距離感,身分又高高在上,大家就算有疑問,也不敢提出來吧?一直隱忍著,遲早會爆發出來。」 「這樣說來這隻小隊能活到現在還真是厲害。」 「有一部份是(北村)剛毅先生的功勞喔!」 「喔?」 「他搶在大家質疑之前,就把問題給點出來,而且是用隊長可以回答的方式。」 「能想到這一層,勻真的很不得了喔。」 「其實有一部分是我問過剛毅先生之後他講的,他說:『助藏隊長當然不能把每個決策都說出口,畢竟這樣看起來很像在自誇,而且有些東西,是不能講的,像是之前前往生野的事。』。」 「生野?」 「嗯,我也有這樣問喔,然後,剛毅先生的回答是『助藏隊長他從一開始就認為南八郎長官那種性格容易壞事,可是來自總監的命令又無法推拖,只得在暗地裡偷偷拖延時間,免得我們被拖著一起去赴死,這些話講出來是要送軍法的,你可別和大江提啊。』。」 「那這樣北村不就講出來了。」 「他說他講沒關係,要追責任也只會追到他而已。」 「看來北村和隊長的關係挺好的啊?能發現這個的勻很了不起喔!」 「嘿嘿,我只是注意到助藏隊長平常不會陪人喝酒,就算金來勸酒也是一樣,只有北村出現的時候才會小酌一下,所以就在想,他們兩個搞不好是朋友呢!問出來的結果也真是如此喔!」 「這麼說來,是我太小看北村那傢伙啦!」 【勻與平山之二】
路上、街上掛滿各式各樣的燈籠,燭火,擺出門松,迎來新年,大家穿的漂漂亮亮,在陰沉,飄雪的街上走著,唱著奇怪的歌曲,光顧每一個祭典攤位,這是堺的新年。 「浴衣!」 穿著紅色,上面有小花點浴衣的勻開心的在雪地上轉著圈。 「喜歡嗎?」 那是平山隊長精心挑選的布料,雖然稱不上高級,但平山不愧是武家出身,這種集華麗和典雅於一身的服裝,讓小女孩看起來朝氣蓬勃,畢竟啊,勻的膚色偏白,如果用淺一點的色彩,她大概就要和冬夜的雪地融為一體了。 「下面空空的,有點不習慣,不過很漂亮,所以沒關係喔!」 勻沒有自己的衣服,住在屯所的期間,穿的都是大江的男裝,自然也有褲子,對於這種裡面沒有穿著其他衣物的服裝顯然有點不太習慣。 「喜歡就好!」 平山隊長用力摸了摸勻的小腦袋。 「嘿嘿...」 頭髮被弄亂的女孩傻笑著。 「謝謝隊長讓勻第一次參加祭典就穿著這麼漂亮!」 「你有參加過吧?」與丈。 「哎?哪裡?什麼時候?冬至不算喔!勻都沒有玩到!只有吃了南瓜!」 畢竟隊上冬至的活動就只有吃粥、唱節句、狂歌,吃南瓜,泡溫泉而已。 「不是還有山村嗎?」平山笑著,逗了下勻:「聽說你和阿才他們在那邊鬧的可大了。」 「那個不算!」女孩大聲的回應著,頭髮到處亂翹。 「原來不算嗎?」隊長又伸手幫勻把剛剛被他撥亂的頭髮梳回去。 「那個祭典又沒有辦完!」 勻強詞奪理的說著奇怪的答案,還嘗試搬了救兵: 「對吧?阿才!」 「說的也是呢...」 正在和竹川與金,你一口,我一口喝著酒的我沒想到話題會被丟過來,只得趕忙點頭稱是。 「是怎麼樣的沒辦完法呢?」與丈看到我的反應,加入的戲弄的行列。 「嗯...因為身為祭品的我們又沒被殺掉。」奇妙的回答。 「這樣說好像也對喔...」 「好啦,不管這些了,慶典,新年,煙火!」 「堺的新年不會放煙火喔。」 「什麼?原來不會嗎?」失望。 「但是有敲鐘,還有新年參拜,很有趣的。」 「我要玩!我要玩!」 【勻與犬之助之二】
「再來是!丑時參拜!」穿著浴衣的女孩大半夜跑來跑去。 「回來啊勻!你是想咒殺誰嗎?」犬之助及時拉住了對方。 「哎?原來不是嗎?」手裡拿著五吋釘和草人,一副很專業的模樣。「我聽說,過年的夜晚拿的五吋釘在樹上咚咚咚,願望就會實現,討厭的人就會死翹翹!」 「這是要招喚丑時之女嗎?」 「這到底是誰教你的啊?」我沒收了草人,摸摸勻的頭。 「藤先生!」 藤六郎三郎是隔壁分隊的陰陽師,除了滿腦子要把我和土門收成式神之外,平常的娛樂就是教壞小孩子。 「媽的,我去咬他。」犬之助。 「咬?」勻和我同時轉頭,用關愛的眼神看著他。 「我是說,叫小一咬他。」那個矮小,柴犬一般的男子抓了抓頭。「反正不重要啦!」 「重要的是?」女孩歪著頭,看著犬之助。 「新年參拜啊!」 「就是所謂的除夜詣啦。」我補充。 「那就不需要五吋釘了,勻要帶什麼呢?」 「虔誠的心。」我。 「那...要去挖誰的好呢?」勻。 「殺人啦!」犬之助。 「那是,什麼都不用帶的意思。」 再度摸摸頭,牽起勻的手,走向屯所門口。 我們要集隊,去妙國寺參拜。 不過這裡出了點狀況。 平山隊長、北村、竹川、金加上步槍兵,那一大票人全喝掛了,只剩下新藏、(本莊)一兵衛、大江和土門架著醉醺醺的與丈出現。 「這人有點少啊,還要去嗎?」 「既然我們都醒著,就走一趟吧,聽說妙國寺的神木挺靈驗的。」犬之助。 「神木?是咚咚咚用的那種大樹嗎?」勻。 「咚咚咚?」新藏。 「去問六郎三郎。」我沒好氣地揮揮手:「那傢伙沒事就亂教東西。」 「總之,那是棵蘇鐵,不是你想像中的神木喔。」還有點醉意的與丈笑著說道。 「蘇鐵也能當神木嗎?」 「阿才,你比較清醒,你來解釋一下。」犬之助。 「又是我喔?」 「與丈醉昏了嘛!」土門。 「好啦,那棵蘇鐵是顯過靈的,當時織田信長曾經想要把蘇鐵拔回去安土城種,結果森蘭丸半夜就聽到哭聲,說有人喊著要回家,信長還做了惡夢,不信邪的他,趕忙叫武士去砍那個蘇鐵,結果不砍還好,一砍下去,蘇鐵露出血淋淋的色澤,武士還吐血昏倒了,嚇的信長趕忙將蘇鐵還回來,不過因為被挪來挪去,蘇鐵最後還是枯萎了。」 「這樣就死掉了嗎?」 「當然還有然後啊,不然我們是要去求什麼?」看著搶白的勻,新藏笑了笑拍拍女孩的肩膀。 「之後的僧侶很捨不得,就替蘇鐵念了幾百遍法華經,然後,蘇鐵就復活,還託夢說,『小鐵原本陽壽已盡,感受到大師的願力和佛法加持而復活,從今以後我會報恩,保護男的在遭險難時逃出生天,女的安產護佑。』」 「小鐵?聽起來挺可愛的。」勻。 「據說出現在夢裡的,是個人面蛇身的東西。」土門補充。 「呃...」就算身為武士的大江聽到種奇怪的畫面也不免臉色一沉。 「那安產護佑又是什麼意思?」勻。 「這個我知道,就是保護生小孩順利嘛。」大江。 「可是勻又還不用生小孩!就不能求險難守護嗎?」勻。 「不過,他的誓言有限定男女呢...」犬之助。 「失望。」 「不然這樣好了,我求一個給你,你就有能避險難的護身符啦!」犬之助慷慨地說道:「然後你求一個安產給小二!」 「小二是女孩子嗎?」 「對啊,他是小一的配偶。」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交換!」 【勻與平山之三】
「這個很重要耶!交給勻沒問題嗎?」 女孩不太有把握的拿著大木槌: 「勻一不小心就會把料理殺死喔!」 「勻,你也練習這麼久了,而且啊,這樣講可能會觸霉頭,不過,鏡餅就是拿來殺的。」 平山隊長一邊喝茶一邊說著。 「我不覺得把那個東西敲成兩半還能出什麼意外。」 「話不要說得太滿啊,隊長,現在收回成命還來得及。」與丈。 「放心啦,我已經叫土門在旁邊待命了。」新藏。 「我還準備了另外一組鏡餅。」(本莊)一兵衛。 「大不了就吃年糕嘛,反正都是差不多的東西。」犬之助。 「我說你們啊,怕成這樣為什麼還要我敲啊!」勻。 「因為啊,大家都認為勻不是會因為這些閒言閒語就退縮的女孩子喔!這只是激將法啦!」 「告訴我也沒關係嗎?」 「沒關係的喔,我們相信勻啊!」 隊長拍拍女孩的背,退了幾步以免被潑及。 「勻啊,上吧!缺點就是要拿來克服的!讓大家見識一下新的一年,你的成長!」 「新的一年也才過沒幾天好嗎?」我。 「不要干擾勻啦!」大江。 「會幫人說話啦,很罕見喔!看來你也成長不少嘛!」隊長。 「我、我、我才沒...」男孩馬上羞紅了臉。 「好啦,要上囉!」 在手心吐了吐口水,勻用雙手危險的舉起木槌,用力往下揮! 匡噹。 槌子先是把鏡餅敲成數瓣,接著彈起脫手飛出,順便解決了後頭的造景。 「啊啊啊,屏風啊!」 「至少鏡餅也開了。」 平山隊長冷靜地喝著茶。 「來煮甜湯吧。」 【勻與北村之二】
「所以,這幾個月以來,勻學到了什麼東西呢?」 我被派到京都,又到江戶,還去了一趟土佐送信,也是那時候,我遇到板垣長官,不過嘛,這種事情在這邊不是重點,所以暫且按下不提,總之,再度見到勻的時候,已經是春彼岸的第三天了,前一天,我送了點錢去京都,請石壁供養一下天誅組的亡魂,當然也包括勻母親的墓,我在墓前呆立著,想了許久,卻發現沒有太多東西可以和勻的媽媽報告,所以又跑回來,問那女孩。 「嗯...我和與丈學拳銃,和新藏練槍,信次郎教了我一些方術,隊長教我寫字,還找大江練了軍歌。」 「都是打打殺殺相關的事情呢。」 「怎麼了嗎?」 「我只是在想,勻有沒有比較和平一點的嗜好...」 「有啊,聊天!」 「那算嗜好嗎?」 「我前天大拜拜就有和(北村)剛毅先生聊了很多東西呢!」 「喔,說來聽聽。」 「像是,報仇的事情。」 「哎?那傢伙跟小孩子聊這種東西嗎?」 「怎麼了?不好嗎?」 「嗯,沒有,我是有點意外,但更好奇北村講了什麼。」 「他說『我確實想替陣亡的朋友們復仇,把那些幕府軍的傢伙開膛剖肚,不過啊,我也很清楚平山隊長說的,復仇是一條空虛的道路,沒辦法催生除了文學作品之外的任何東西。』」 「他居然會這樣說啊?和平常表現出來的,差真遠呢。」 「我也有這樣問剛毅先生喔,問他為什麼還執意要這麼做。」 「喔?他怎麼說?」 「他回答我『我並沒有替死人而戰的打算,殺再多的人,他們都回不來了,這些復仇,是為了讓活著的人安心,知道那些為非作歹,挾天皇以令諸侯的傢伙會受到報應,活生生的報應。』」 「那麼,他是為誰而做呢?」 「剛毅先生說:『當然是為了自己啊,我哪有那麼好心!』」 「哈哈,還真像他會說的話呢。」 結果,到頭來,比較適合向勻的母親報備的,居然只有勻學會掃地了這一件事。 【勻與大家之三】
「啊嘎嘎嘎嘎啊!」 「土門,怎麼了!冷靜!我們受到攻擊了嗎?」 剛從京都打探情報回來就聽到土門慘叫著,屁滾尿流的從廳堂裡逃出來,整個屯所又寂靜無聲,讓人感到極度不安,畢竟之前關於幕府方浪士集團的情報已經被證實了,那些傢伙收買了一批殺人不眨眼,不顧法律,在暗地裡行動的浪士,唯一的工作就是殺人。 「才、才、才、才藏,你、你、你自己進去看啊!」 「媽的,你不解釋清楚要我怎麼進去。」 我拉住對方的衣領,忍住賞他一巴掌讓他冷靜下來的衝動。 而土門看到我的表情,又慌忙地解釋了起來。 「你、你、你誤會了啦,不,不是有人打進來。」 「喔?既然不是,你像撞鬼一樣的慘叫幹嘛?」 轉身,手按著刀,探進屋內,接下來... 「你媽的哩!與丈,新藏,你們他媽的是在幹嘛!」 對上的幾個大男人,包括步槍隊的傢伙,全部都塗上女用的面白,點上眉毛,穿著禮服,坐在三層的台架上,頭上還戴著用雜巾做成的假髮,從各家夫人那裡借來的髮飾雜亂無章的插在上頭,臉上還掛著像平山隊長一樣沉靜的笑容。 「雛人形啊。」竹川。 「畢竟勻沒有過過雛祭嘛!」新藏。 「我們又買不起。」北村。 「讓她這樣子太可憐了。」金。 「所以我們就想了個辦法。」與丈。 「把自己當成雛人形送給她!」一兵衛。 「超級驚喜!才藏是不是也感覺到了呢?」犬之助。 「這只有驚沒有喜啊!」 扶著額頭,皺著眉,完全沒想到辛勞一個月回來之後居然會看到這種規格外的場景: 「你們沒跟平山隊長或是大江講過嗎?」 「隊長他只是笑著說好啊。」與丈。 「大江我們就沒去找了,反正也只會潑冷水。」北村。 「你們是需要人潑一下冷水沒錯啊。」 此時外頭傳來一陣咖搭聲,是大門的鎖被轉動的聲音。 「我回來囉!」 女孩充滿朝氣的聲音在中庭裡響起。 「噓!才藏,禁聲,勻她回來了。」 『反正很快就會被嚇跑了。』 我找個地方躲了起來,在心裡這樣想著。 「與丈先生,犬之助先生,剛毅先生?大家?都在哪裡啊?」 勻四處張望,總算找到這個廳堂裡來,女孩看著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 「是雛人形喔!很棒吧!」新藏率先開口。 「好...好...」 那孩子嘴巴開開合合,好一會兒發不出聲音,手裡原本拎著的菜籃還掉到地上。 『接下來就要尖叫逃走了吧?』我和土門小聲交頭接耳。 「好棒!」 女孩是尖叫了,不過不是被嚇到的。 「我要去找隔壁隊的山崗先生把這個拍下來!永遠保存!」 山崗是師從上野彦馬的濕版攝影師,那時在替其他分隊拍攝照片。 「哎哎哎哎哎?」看著轉頭跑走的勻,所有人異口同聲的發出驚呼。「不要啊!」 【勻與犬之助三】
「阿才回來了,有帶禮物嗎?」 「不好意思喔,沒有呢!」 打聽來的消息是橫濱的彥九郎無論如何都打算起兵了,就算勸說,結果也是『已經做好犧牲的覺悟』這樣子的答案,那個老人的意志堅決,天狗黨也忍無可忍,一場大亂箭在弦上,我的包袱裡可不是什麼和藹可親的紀念品,而是那些人作為投名狀的,官軍的人頭,這種東西當然不能拿給勻啦,所以我一個側身閃過,將那包東西扔給與丈: 「與丈,拿去給隊長,他會知道!」 「那是...什麼?」 「工作的東西,和勻無關喔。」 摸摸女孩的頭,想著轉移注意的話題,接著才發現天上飄著鯉魚旗: 「今天是端午嗎?」 「是啊,阿才真辛苦呢,忙到都忘記時間了。」 「哎呀,沒忘記的話,確實是該帶點禮物回來給你呢,不然看著男孩子興沖沖的升鯉魚旗,勻卻什麼都沒有,感覺起來也怪寂寞的呢。」 「哼哼,沒關係,這件事情,(本莊)一兵衛先生和犬之助先生有想到了。」 「喔?他想到什麼呢?」 「阿才仔細看看吧!」 「黑鯉...有兩隻?」 「實際上,平山隊長一開始只打算幫小中升一隻,勻覺得這樣小中的鯉魚會有點寂寞,所以想要再升一個陪他,可是隊長說,這是男孩子的東西,勻不能亂碰,結果,犬之助先生就跑過來了。」 「犬之助跑來做什麼呢?」 「阿才記得勻把安產御守給了小二嗎?」 「嗯!」 「那個啊!非常有用喔!小二生了一堆健康的小狗狗!」 「這和鯉魚旗有什麼關係呢?」 「犬之助和狗狗的關係很好,所以他也想要幫狗狗弄一隻鯉魚旗!還是他自己縫的呢!」 「隊長會答應嗎?」 「當然沒有囉!這時候一兵衛先生就登場了。」 「喔喔?」 「他提議要幫愚二郎升旗子,反正犬之助也把東西做出來了,這樣隊長就不能反對啦!」 「確實,愚二郎是男孩子。」 「所以一兵衛先生就讓勻一手抱著小狗狗,一手牽著愚二郎,看他們把旗子升上去,說這個叫做分享!不過愚二郎好乖呢,看到勻居然沒有被嚇哭喔!」 「你常常把小孩子嚇哭啊?」 「以前在老家的時候,偶爾啦!」 「或許是因為愚二郎是土門接生的吧?那孩子確實不太排斥怪異。」 我思考著可能的解釋,抱了抱勻,然後發現解釋這種東西根本沒有意義,最後開口: 「勻又參與了一個節慶呢!實在是太好了呢!」 「嗯!」 【勻與北村之三】
一轉眼,七月就到了。 幕府招募的殺人集團,新選組,靠著可能是屈打成招的口共,襲擊長州、土佐籓士聚集的宿屋,未經審判就將人殺害,這種事情幕府居然還予以表揚,我們都很清楚,再這樣下去,這個國家就要完蛋了-對啦,我是從與丈那邊聽過挾持天皇的風聲,但缺乏人力和武力,又如此難以確切執行,且還有可能傷到天皇的計畫,吉田那票人怎麼可能有能力實施? 靠著一個可能早就被廢案的計畫,奇襲、屠殺、嫁禍、栽贓,如此赤裸裸的邪惡,就在身旁發生,我們怎麼可能坐視不管? 或許,幕府也是察覺到了這點,因此將勾結浪士,意圖顛覆幕府的大帽子直接扣到了長州籓頭上。 籓主的繼承人,毛利定広因為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受到了謹慎處分。 就算是福原、益田這樣的謹慎派,都對此忍無可忍。 他們將要上洛(前往京都。),而我等將隨行。 「為了洗刷籓主冤罪啊,德川那些傢伙有殺人魔撐腰膽子就硬了,這種事情絕對無法和平收尾。」 這是平山隊長的判斷。 就是因為這樣,隊上人心惶惶,就連一個好好的七夕,都沒有多少心情慶祝。 那天,心煩意亂的我在七夕竹下面發呆。 池田屋的死難者裡面也有我認識的人。 當初拒絕協助縱火,是對還是不對,我已經搞不清楚了。 與丈知道這點所以只是默默陪在一旁。 沒想到勻卻跑來了。 「才藏先生!我喜歡你喔!想當阿才新娘的那種喜歡!」 白髮小女孩沒頭沒腦的說著。 還飛撲了過來。 「什、什、什、什、什麼?等、等、等、等、等一下!」 我伸手按住她額頭防止勻直接撞上我的肚子。 「誰、誰、誰教你這個鬼東西的啦!」 「剛毅先生和土門先生喔,他們說,今天是告白的日子,而且像勻這個年紀的女孩,應該要物色好未來的對象!」 「都、都這種時候了!北村怎麼還有閒情逸致捉弄人啊!」 「剛毅先生說:『現在時局很亂,我也不知道明年七夕我們有沒有辦法一起慶祝,所以啊,為了避免徒留遺憾,勻如果有喜歡的對象,一定要去和他說喔!』。」 「所以你就跑來找我嗎?」 「畢竟勻最喜歡的是阿才啊。」 「明明我在隊上的時間就沒有多少啊。」 之前緊繃的情緒都沒了,我慌慌張張的嘗試拒絕。 「可是阿才對勻很好,還會陪勻聊天,所以,就算一個月見沒幾次面,我還是喜歡阿才喔!」 「但...但我是怪異啊,勻想當的是人類對吧?」總算想到一個女孩可能會接受的藉口。 「對喔...那,與丈先生,我喜歡你啊!」 「噗!」 正在旁邊喝酒的與丈差點沒當場被嗆死升天。 「我太老了,去找其他人啦,六郎三郎不是也很喜歡你嗎?」 「去找他就變成式神了,不是人類!」女孩氣鼓鼓的回答。 「那犬之助?」我。 「他會說他比較喜歡狗狗。」勻。 「不然你還有大江啊。」與丈。 「對喔!都沒有人喜歡小中!」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快步跑開了。 鬆了口氣的與丈在我旁邊坐下,看著女孩的背影。 勻一邊跑,還一邊嚷嚷著: 「小中,聽我說喔!我喜歡你喔!」 「什、什、什、什、什麼?」 男孩的慘叫聲在庭園裡迴盪,我們則笑彎了腰。 好吧,至少,這個時節,今天,不該擔心打仗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