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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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野篇
【勻十七】
十月六日 由於水夫拒絕在夜間穿越鳴門海峽,因此我們被迫停靠,直到六日上午,天亮了,霧也散了之後才開始動身。 那是一片充滿激流,可航行區域不到五百公尺,海上充滿大小漩渦的海域。 啊,關於那片水域的危險我無需多提,畢竟一角松與一也是在四國一帶遇難的。 總之,為了因應可怕的海流,全體成員都起了個大早,雖然知道沒什麼用,但也準備了浮木之類,可以漂浮的道具。 此時,兩個孩子才剛起床,睡眼惺忪。 大概就是這個時候,勻告訴我: 「才藏先生,你知道嗎?我昨天晚上夢到媽媽了喔!」 「那是個怎麼樣的夢呢?」 「我和媽媽一起去看海!還有玩水!」 「會難過嗎?」 「不會啊,雖然媽媽對我很好,不過現在也有對我很好的才藏先生、與丈先生還有大江和大家!」 「這樣啊...」 一陣罪惡感在心裡升起。 我們可是要去打仗的啊。 「怎麼了嗎?」 那孩子張著大眼睛,一臉無辜地問著。 拍拍她的頭,苦笑著。 「沒事的,勻,我很好。」 但其他人可就沒那麼好了。 海流湍急,風勢也不小,水夫們扯著帆,迴避礁石,甚至連與丈、平山隊長都加入了控制船隻的行列。 「漩渦、漩渦!」 「在哪裡?我要看!」 勻興沖沖的跑上甲板,要看那個有名的漩渦。 怕她遭遇危險的我也只好追在後頭。 「危險耶!走慢點喲!」 「我知道啦...哎呦!」 「側風、側風!右滿舵!」 一陣劇烈的晃蕩把我們摔到船板上,好在勻這次是跌在我身上,沒有受傷。 「好痛...」 「才藏先生!」 「我沒事啦,不過現在是怎樣?」 「是漩渦!我們通過鳴門海峽了!」 勻看著漩渦雀躍的尖叫,而新藏則發出一聲哀號。 「我操他馬鹿的!後面那艘船偏航啦!」 遠遠望去,可以發現跟在後頭的北前船稍微偏南,而且越漂越遠。 船頭隱約能看見有人在揮手大喊。 但我們這邊沒人知道他想說什麼。 「是竹川!他在說啥?」犬之助快速的爬上帆架,努力張望。 「不知道!」與丈搖了搖頭。 「長官!長官!北村他們漂走了!」我呼喚著還在協助操船的平山。 「該不會要擅自去找官軍開戰吧?」新藏緊張的臉色蒼白。 「什麼!居然不算我一份!」躍躍欲試的與丈。 「與丈,我現在是在擔心耶!你是想害我胃潰瘍嗎?」馬上被新藏敲了一下。 「啊咧,抱歉、抱歉,不過,平山隊長怎麼看啊?」與丈把話題轉給剛從鎖具上下來的隊長。 「喝杯茶吧,我對他們很放心的。」又是那個大佛一樣的和平微笑。 「我就知道!」與丈。 「那是放任吧?」我。 「我要胃穿孔了...」新藏。 好不容易通過了凶險至極的鳴門海域,新藏卻看起來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現在說甚麼也太遲了,登陸之後,先想辦法和竹川、北村他們會和吧。」 【勻十八】
先解釋一下當時的情況好了。 說了這麼多,可能一時之間也難以吸收。 我們的目標,是播磨國,南八郎長官和北垣先生在當地訓練了一批民兵,據說已有超過兩千人的兵力,身為第二代奇兵隊總監的他,要趁官軍主力還沒有從奈良調回來之前,起義、出兵,替被殲滅的天誅組報仇,仍分散在京都到堺的密探奇兵隊『飛耳長目』組則奉命前往支援,我們是其中的一隻分小隊。 由於前往播磨國必經的明石籓是當時幕府親信,越前松平家家主,松平慶憲的封地,所以陸路是萬萬不能走的。 就算繞路也會平白多上十幾天的路程。 因此,我們搭船。 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明石海峽有幕府軍重兵把守,也有船隻會盤查來往行船,直接走那邊,只能漏夜摸黑。 海峽只有3公里寬,半夜硬闖,危險度幾乎等同於自殺。 能走的,只有同樣危險,但至少沒有守軍的鳴門海峽。 可以白天穿越,又能避開德川家的耳目,對我們來說,應該是一舉多得才對。 可惜,現實並不是如此美好。 十月六日 「北村他們漂走啦!」新藏著急地大喊。 兩艘北前船在穿過明石海峽之後就分散了。 「幾乎要從視線中消失了!」犬之助也確認了這個資訊。 「不能請船家改一下航線嗎?」 我也是心急如焚,我的老朋友,土門在另外一艘船上。 當時我是沒想到,土門是風生獸,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他可以飛走。 「再彎過去就要到飾東了!」 犬之助吼著,聲音有幾分像狗叫。 飾東再過去就是揖保,南八郎長官他們打算登陸的地方。 啊,抱歉,我在這邊用了現代(1913年)的名稱,畢竟若我講哪個鄉的話,你可能聽不懂。 「可惡,那些水夫怎麼樣不肯幫我們追人!加錢再多也沒有用!」新藏與水夫頭之間的交涉失敗了。 「那可是攸關性命的事情嘛,體諒一下人家啊。」只有助藏隊長好整以暇。 「攸關性命?好,我倒要看看他們有多愛惜生命!」 與丈說著抽出了刀,情況一片緊張。 「如果北村他們決定要直接和幕府開戰,那我們當然也跟!」 「與丈,住手,你殺了水夫,就沒人能操船了!」 我知道他是有多想追上去,與丈是個重情義的人,不會讓朋友單獨遇險。 可是在這裡衝動,也於事無補。 他想想了,也跟著洩了氣。 人在船上,能作的也只有信任水手。 「那該怎麼辦,阿才?」 「這個嘛...」 「登陸之後,再追上去啊。」 平山 助藏說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 「看竹川那個模樣,他們應該也很慌吧?我們能作的,就是登陸之後去找他,陸路不通,就划舢舨。」 「等等,舢舨?」 聽到這兩個字,從剛剛開始就沒有說話的大江突然臉色蒼白。 「舢舨怎麼了嗎?」我好奇的問。 「沒有啦,只是...」 男孩猶豫著,是要面對恐懼,還是堅持他身為武士的尊嚴。 最後,大江選擇了一個折衷的答案,用細若蚊蚋的聲音說著: 「我不會游泳...」 「放心啦!我也是。」新藏。 「我也是喔。」助藏。 「我也差不多啦。」犬之助。 「這要人怎麼放心啦!」 平常矜持的他,緊張的不顧形象。 看到那孩子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我們很沒同理心的笑了。 至少氣氛是緩和了下來。 【勻十九】
十月七日 凌晨,天氣晴,有捲雲,登陸加古灘。 我記得新藏在隊志上就只寫了這麼一句話。 說的輕描淡寫,但河口湍急的水流可讓我們吃了不少苦頭。 「嘿咻,舢舨差點被沖走呢。」與丈滿頭大汗。 「登陸地點是在高砂泊附近的加古川口,接下來,就得往飾東走和北村隊會合。」平山隊長如此說著。 「哎?是這樣嗎?」 勻抓了抓頭。 「媽媽說,走丟的話應該要待在原地才對吧?」 「確實,理論上,應該是位置未知的北村要來高砂泊找我們才對。」 我摸摸她的頭,安撫那個女孩。 「但,現在這樣作是不行的喔。」 「為什麼?」女孩好奇的問著。 「因為高砂泊是姬路籓的物資散集地,待久了,對方搞不好會起疑。」新藏已經寫完隊志,扛起步槍。 「更不用說那些船家領完錢之後,搞不好就會哭著跑去報官,說他們被野武士挾持咧!」犬之助聳聳肩,指揮狗群散開。 「所以,繼續待在原地不是好選擇。」 大江替現況下了結論。 雖然他不會游泳。 而且對搭乘舢舨怕得要命。 但武士身分迫使那孩子作出成熟穩重的模樣。 「就算搭舢舨,我們也得前進。」 不過,他裝過頭了,講的一副要慷慨赴義的模樣。 所以與丈和犬之助又笑了。 在透過狗群確認沒有敵人之後,我們趕緊搭上舢舨出發。 登陸的時間點是在一大早,各地的船夫、水手,正忙著出海捕魚。 混在其中剛好可以避過姬路城官軍的耳目。 而一艘舢舨能載三個人,所以編組變成: 拔刀隊三人:我、與丈、新藏 指揮部三人:勻、大江、助藏 搜索隊:犬之助、小一、小二...族繁不及備載。 撐著長蒿,捅著鬆軟的底泥,舢舨緩慢在水面上划行。 後頭還可以聽見: 「讓、讓我負責撐船沒關係嗎?」 「別擔心啦,大江,翻船的話我會救你的。」勻。 「我才不要被救!」大江。 「那,之後,我來教你游泳好了。」勻。 「我...嗯,呃...」 大江支支吾吾了許久,才說出: 「謝謝。」 「那隊長咧?」 「游泳的話就不用了。」 「哎?」 「翻船時記得要救我就好。」在船尾喝茶的助藏隊長,半開玩笑的說著。 「如果打從一開始就認為會翻船,那為什麼要我撐蒿啊?」 「我得喝茶啊。」 仔細想想,這編組還真有點問題。 【勻二十】
十月七日 沿岸搜索北村支小隊。 「哎,才藏,你們過去那邊看看。」 喝完茶之後,平山隊長總算恢復了撐篙的能力,從大江手上接過長篙,控制舢舨。 由於他和犬之助都不熟悉水性,他們光是讓船隻保持前進都有點問題,免強能走直線、操作相當笨拙,混在清晨捕魚的船隻裡,騙過官軍耳目,或許還行,但,要和漁夫打聽情報,那是萬萬不可。 要是被認出來的話,免不了一場大戰。 而我們隊伍分散,又有超過半數的人不會游泳,可不是能打贏的狀態。 所以,打探情報的工作,又落在我們頭上。 首先,要和漁夫混熟,那就得加入他們。 新藏撐船,與丈釣魚,而我,負責烤。 什麼? 烤? 就是要做一點會吸引注意力,但不會讓官軍起疑的事情,才有辦法換到情報,不是嗎? 想像一下,有遮棚的舢舨上,小小炭爐發出陣陣炊煙,木炭的氣息,魚肉的香味,滴入炭爐中的魚油吱吱做響,對那些一早出門,還沒吃過飯,或是只匆匆塞了點飯糰的漁夫來說,是多有吸引力啊? 若這描述讓你飢腸轆轆,那我也只能說聲抱歉。 總之啊,那些水夫們的反應,和你現在差不多。 他們驅著船,靠近小小的舢舨,滿心好奇的問起在海上烤魚的原因。 「哎,小兄弟啊,怎麼會在船中間生火,真是危險,啊不,香死人啦,這根本是犯罪啊。」 「哈哈,說來話長。」 既然早就知道幕府軍和那些武士有在行動,準備往生野方面和南八郎長官一決死戰,那麼要編出夠可信,又帶有點傳奇色彩,足夠引人入勝的故事,並不難。 「他,被官軍從家裡踢出來啦,說什麼要搜查可疑人士之類的。」 「所以這幾天就只能住船上囉!」 「什麼倒楣的世道啊!」 我和與丈、新藏,你一言我一語的,很快就營造出了一套可憐,又讓人想要關心的說詞。 「哎呀,那還真是不幸。」 「小哥,你家裡有女人嗎?」 我沒回話,只是搖了搖頭。 「那還算好囉。」 「至少不用擔心被玷汙之類的。」 「是啊,是啊,幕府兵都一個樣啦。」 姬路籓的中下階層,對於幕府並沒有特別的感情,不過,對那些軍大爺,可是頗有怨言。 畢竟一隻部隊進入陌生的籓,免不了要徵召糧食、居所,這些,都不是會受人歡迎的舉動。 「畢竟那些官爺啊,最近脾氣可差的。」 「不說幕府,連咱們的籓兵也不平靜啦。」 「喔,怎麼說。」 「幕府一紙命令下來,就調了九百人走,也不知道去做啥啊。」 「所以說,什麼可疑人士之類的,是子虛烏有嗎?」 「哪有可能啊,就算生野那邊有啥東西,也是天高皇帝遠的像什麼一樣,那些傢伙啊,只怕是看上小弟你家的庫藏了吧?」 「是不是私釀了什麼厲害的酒啊?」 「別亂開玩笑啊,那是要坐牢的!」 「反正別擔心啦,忍一下就過去啦。」 「對啊,對啊,小兄弟,辛苦啦!」 我一邊聊著,一邊把烤好的魚分給那些圍觀的人,裡面還有人嚷著他沒帶錢,要拿釣到的魚來換。 結果很快的,舢舨上就堆滿了換來的魚。 而從剛剛的對話裡,也能整理出一些資訊:
所以,必須加緊腳步,和北村他們會和才行。 【勻二十一】
十月七日 夜,與北村支小隊會合。 新藏有個習慣,輪到他寫隊志的時候內容都非常精簡。 這次也是差不多的狀況。 要等之後輪到大江,內容才會豐富一點。 很遺憾的,我實際上不打算節錄那段。 經過一整天的搜尋,我們總算在十月七日日落時分找到擱淺的北村支隊。 原來是他們北前船的舵出了點問題,似乎是在度過旋渦時,有不牢靠的碎木片卡了進去,只能以4-5度的角度轉動。 實際上,當時北村他們也是緊張個半死。 「那時候我以為那些傢伙想抓著我們去報官,差點把人給宰了呢!」 那傢伙當著水夫的面大笑,搞的新藏一陣不安: 「不要這樣在人家面前說出來啊。」 「沒關係啦,那些水夫和我們同生共死過了,現在可熟的很。」竹川笑嘻嘻的說著。 「當時我們可是有力出力,協力操船呢。」本莊也跟著掛上保證。 「金那時候可努力的咧,差點連桅杆都給拔了。」藤原。 「你在亂告狀,小心我連你一起拆了。」金故作生氣的說著,語氣卻是在笑。 「總之,全員健康,無人受傷,報告完畢。」土門也和隊長回報。 「土門醫生!」 勻開心的跑向之前幫她療傷的醫者。 「你看,我復原的很不錯喔!」 「很好、很好,不過你頭上的繃帶怎麼變多了。」 「嘿嘿,那是秘密。」就是和與丈練槍的時撞的包。 「又跑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了,對不對啊?」 「才沒有咧!」 「總之,你們沒事,實在是太好了!」連監軍的大江也感染了歡快的氣息。 「好啦,大夥兒休息一下吧,到時候,還得跋山涉水和南八郎長官集隊咧!」 在平山隊長宣布之後,不知是誰先起的頭,整隻小隊你擁著我,我擁著你,抱成一團。 在那刀光血影的年代,我們都很享受這種片刻的寧靜。 依照從漁夫那邊打探的情報,官軍的數量在我們以知的一千人之上又增加了九百個籓兵。 這可不是之前預料中的狀況。 若照新藏之前的估計,兩千打一千人是五五波的話。 現在更是勝負難料。 尤其本地民眾對於幕府的懼怕更甚於仇恨,那是非常危險的狀況。 在生野等著我們的,搞不好會是一場腥風血雨。 【勻二十二】
十月十二日 抵達姬路籓夜鷹山。 離生野銀山一日之遙。 幾乎就要到了。 我們十五個人,即將加入南八郎長官等十三人以及生野銀山方面,平野、北垣兵力約兩千人,與1,900名幕府軍展開決戰。 依照預定,十三日一早南八郎長官將會舉兵。 而連續行軍了四個晝夜,精疲力竭的我們則在不遠處的夜鷹山紮營。 「吃吧,喝吧,用撐飽的肚子來體會自己還活著的感覺啊!」竹川。 「盡情的飲著酒,可憐啊!明天啊!我這個肚皮,就將從中,一分為二!」金。 「無酒不歡,不歡不散,明日我們將開拔,走向刀山油鍋喲!」藤原。 「你們幾個別亂觸霉頭啊!」 面對唱著不成調小曲,介於辭世詞和能歌之間的幾人,監軍大江皺著眉,手插著腰。 「他們緊張唄!」土門笑著拍了拍大江的肩膀。 「而且啊,這些野武士有種信仰,認為把最糟的場面都說出來之後,事情就會好轉。」 沒有茶喝的平山隊長已經脾氣暴躁好幾天了,今天難得比較平靜。 「我怎麼覺得這是在詛咒自己啊?」少年不再責罵,靠著樹喃喃自語。 「結果,最迷信的反而是你嗎?監軍大人。」北村已經喝了點酒。 「不准你那樣叫我!」 「想打架是嗎?」 「你們兩個別吵啦!」新藏將長槍橫在兩人中間。 「哈?為什麼槍頭是在我這邊?」北村看著亮恍恍的槍尖,總算清醒了過來。 「每個人都會緊張,我也很怕啊。」與丈加入勸說。 「我也是!」勻。 「沒人問你意見!」大江緊張的方式,是用武士的面具,將自己封閉,並和每一個關心他的人吵架。 「為什麼!」好在女孩並沒有直接鬧翻。 「你是女孩子啊!」 「那我問你喔,大江,是武士比較可怕,還是妖怪比較可怕?」 「嗯...應該是妖怪吧?」 「那連妖怪都在害怕了,你害怕有什麼不對?」 「那個...勻,我...」 看著坦率的女孩,男孩震驚的望著對方,似乎失去了語言能力。 「就像與丈先生說的,每個人都很害怕啊,又不是只有你會怕,故作堅強會很辛苦喔。」 「我,我知道,但、但是...」 「但是?」 「我、我、我...怕...說、說出來,會被看不起!」 「沒關係啊,這不就說出來了?我有看不起你嗎?」 說著,女孩抱了一下對方。 「勻...謝、謝謝...謝謝你!」 構築的情緒壁壘一但崩潰,大江就再也無法控制,哭了起來。 「哎,我弄痛你了嗎?」 「不,沒有,只是...借我靠一下...」 「好啦,好啦,乖,不哭、不哭喔。」 【勻二十三】
十月十三日 軍議,發放二分金 「照原定計畫,為響應奇兵隊總監河上 南八郎長官之義舉,本支小隊將於十三日上午發兵,由夜鷹山經生野高原方向,朝生野銀山發進,預計十四日未明抵達當地,伺機而動,奇襲官軍後側,破壞其指揮體系,以求作戰之勝利。」 由大江宣達連夜草擬好的作戰命令之後,坐在樹樁上,身穿陣羽織的平山長官環顧四周: 「有問題嗎?」 「請問,依照南八郎長官原本的意思,我們要如何展開敵後行動?」與丈。 「其實,他沒有說,只有在他自己於十月二號啟程前,先派了怪異作為信差傳達發兵的訊息。」 「南八郎長官是否已經掌握到敵軍數量增加的情報?」土門。 「平野和北垣都相當優秀,我想他們應該有自己的手段。」 「河上長官是否有可能因此取消起兵?」這裡開會的就只有幾個一等兵,其中,竹川和南八郎比較不熟,也相對在乎階級,所以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直接稱呼對方的名字。 「不知道,但,我們必須赴約,這是命令。」 「抵達後,我們有多少判斷自由。」我也跟著提問。 「這要由南八郎長官決定。」 「聽起來不是很樂觀啊。」土門。 「我們沒有後退的餘地。」 「反正敵方也只比預期的多九百人嘛!」 與丈試著緩解氣氛。 「只要我們每個人多殺...呃...」 「六十個。」竹川。 「對,殺六十個,就可以結束啦!」與丈。 「還好新藏沒聽到這些話,不然他一定找我討胃藥。」 土門。 「雖然我的胃也快穿孔了...」 「總之,若無異議,本隊將行開拔,大江,發放羽織與二分金!」 最後平山隊長下了決斷,我們也跟著照辦。 在那臨時用睡覺草蓆圍起來的本陣裡,每個人都喝了一口酒,並將此決策告訴隊伍中的二等兵們-當然,平山隊長喝的還是茶。 【勻二十四】
十月十三日 行軍,穿越生野高原之山坳。 目擊火光與煙。 「喂喂,剛舉兵就打起來啦,這不太妙吧?」新藏。 「至少南八郎長官是依照約定行動了。」與丈。 「反正是不用擔心到時候會沒仗可以打啦!」北村。 「從現在開始,官軍可能會起疑,先導隊,柴田 犬之助、本莊 一兵衛、藤原 謙,以上三人,變為搜索陣形!」 「等等,平山長官,這樣會拖慢行軍速度啊!」竹川。 「總比被伏擊死的不明不白好!」 平山長官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完全不像平常商量、閒聊般的語氣。 「好吧,遵命,但,若南八郎長官問起,請您自行負責。」北村。 「放心,他不會責怪的。」 由於部隊轉變成較為分散的搜索陣形而不是行軍的一字長蛇陣,我和勻又得到了交談的機會。 「過的還習慣吧?」 「雖然都在走路,可是勻沒問題的!」 女孩笑著回應。 經過一陣子著的跋山涉水,路途中,她身上之前在山村受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 她抬起帶著腳環的腳,像我炫耀著: 「而且多虧您的腳環,我現在可以和小一、小二玩了喔!就像人類一樣!」 「那很好呢!」 「哼哼!」 勻笑嘻嘻地回應著我,然後用略帶惋惜的口氣說道: 「可惜我好像曬不黑呢!讓新藏先生一直要我多吃一點,說我氣色很差。」 「別曬黑也好,畢竟有些人喜歡皮膚白皙的女性。」 「是這樣嗎?」聽到我的誇獎,勻的雙眼閃閃發光。 「嗯,雖然你的膚色確實是有點白了。」 我摸摸她的頭,好奇的詢問一個在幾天前就已經冒出來的想法。 「是說,你對大江不錯呢!是因為他幫過你的忙嗎?」 「有一部分是喔。」 「一部分?」 「另一部分是因為我覺得大江很可憐。」 「怎麼說呢?」 「因為我覺得,大江他就像我以前一樣,努力的想要融入一群和他完全不一樣的人群裡。」 「是說,武士身分嗎?」 「他們在聊天的時候,會說那個大江,生來就是個武士,可是他們卻得拼命努力,在戰場上流血,才能混到一個下級武士的身分,真是天之驕子什麼的,那個表情,就像以前村裡面的人欺負勻的時候一樣。」 「這我倒是沒注意呢。」 「我沒有怪才藏先生的意思,不過,才藏先生和與丈先生幫了我很多忙,所以,我覺得,我也該幫助大江。」 「這是誰教你的啊!」 「平山隊長說的喔,說大江和我同病相憐什麼的。」 女孩一邊解釋著,一邊凝望著我: 「是人類就該這樣,不是嗎?」 「喂,你怎麼不問我,去問阿才啊?」一直在偷聽的與丈遠遠的喊著。 「人類不會問另外一個人類這種問題啊!」勻半開玩笑的回應。 而我則點了點頭: 「沒錯,人類是會去幫助同個群體中的個體的,前提是要情勢許可。」 「不許可的話呢?」女孩好奇的歪著頭。 「那還是以保命優先吧,畢竟活著才能幫助更多的人。」 「啊,原來如此。」 【勻二十五】
十月十四日 抵達戰場 大量的烏鴉盤旋著。 黑色的羽翼遮天蔽日。 鐵鏽般的氣味,血肉、內臟的味道全混為一體。 「這是...怎麼回事啊?」 生野町附近沒有官軍的影子,只有屍橫遍野。 異樣的,殘破的場景,街道本身沒受到太大的破壞,只是沒有活人,各式各樣的死者橫躺著:失血致死、胸口中彈、手腳斷離、頭被割去、開膛剖肚、切腹自盡,整個外圍街道,似乎化為一場死亡博覽會。 「友軍和官軍的屍體...比例是二十比一以下。」犬之助。 「雖然我無意對死者不敬,不過,能敗的這麼誇張也是一種才華了。」 負責搜索的本莊一邊說著,一邊搖頭,北村和竹川等人則咬牙切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全滅啦!」身材高大的金用溫吞的語氣說著。 「我是問平山隊長!你是刻意拖延的嗎?」 「你們先不要吵...」 平山按著額頭,彎下腰,檢查著屍體上的傷口和狀況。 「才藏,與丈,你們注意到了嗎?這些屍體上...有槍傷。」 「官軍也有配槍,不過...」 當時的我遠沒現在敏銳,隊長不提的話,我可能還沒起疑,但與丈就不一樣了。 「入口小,出口大,裡面的內臟都爛成一團,這是...米尼彈啊!」 「還在用滑膛槍的官軍無法使用這種需要膛線才有辦法發揮威力的惡毒彈頭,而米尼步槍只有奇兵隊的隊士才會,換句話說,這些人,是被南八郎長官殺掉的!」 聽到平山隊長這樣說,大夥的臉色在瞬間慘白。 雖然不想相信,但證據擺在面前,要否認也做不到。 「為...為什麼?」隔了好久才由大江顫抖著問出那個我們都想問出口的問題。 「同士討,不,是裏切り!」 這個名詞在一瞬間讓士氣掉到谷底,也讓危機感爆發。 「幹!跑!快跑!」 在那一瞬間,平山隊長下了決策。 儘管我們沒有親身參與十三日的戰鬥,但光是用想像的就能勾勒出當時的場景。 官軍全面壓境,而首波交戰的結果想必非常不樂觀,有少數官軍陣亡,但農民軍的士氣瀕臨崩潰。 當時,南八郎長官等人或許有做出處決臨陣脫逃者或其他可以維持組織度,卻會激化衝突的舉動吧? 然後,恐慌和不滿就爆發了。 多數的死者都有被戮屍,而官軍不會這樣做。 所以說... 『民兵叛變了…』 幾乎像是要呼應隊長的話一樣,村町的深處,傳來一陣淒厲的吶喊: 「殺死偽志士!」 【勻二十六】
十月十四日 往西至朝來町,發現友軍屍骸,回收步槍以免資敵。 「發現陣羽織!」 脫逃後的第六個小時,日正當中,我從樹上張望,注意到林地間有疑似我軍羽織的東西。 「是友軍!」 跟著一起爬上來的勻確認了這個消息。 「快、快、快!」 在充滿敵意的森林裡逃了大半天,總算看到一點希望,大夥兒的腳步也跟著加快了。 「不、不對!那些羽織不會動!」 雖然羽織本來就不會動,不過這個時候大概沒有人有力氣和與丈計較這個,所有人都停下腳步,小心觀望,畢竟我們之前才用陣羽織做了一個陷阱,轟殺了追擊的民兵,誰知道幕府軍會不會如法炮製。 「新藏、犬之助、(本莊)一兵衛,搜索隊前進。」 平山端起步槍,指揮著。 「才藏、與丈、北村前方警戒!金、竹川、大江,後方戒備!步槍兵隊,預備!」 緊繃著,端著槍,我和與丈瞄著樹林,北村的槍法不是很好,所以他直接拔刀,守在我們的右側,金和竹川則瞄準後方,體型太小,端不穩步槍的大江則拿著短弓,提供聊勝於無的掩護。 一分鐘、兩分鐘,新藏等人的背影逐漸遠去。 三分鐘、四分鐘,林地依舊沒有動靜。 五分鐘、六分鐘,我們屏息以待。 七分鐘... 一陣猛烈的狗吠傳來,緊接著是『危機解除』的哨音,三聲短,兩聲長。 「警戒隊交叉殿後,步槍隊,跟我來!」 我、與丈和北村先停下腳步,轉身,讓金、竹川、大江等三人前進,在我們後方二十公尺處蹲下協助盯梢,接著換我們一動到他們後方二十公尺處,如此反覆數次,確保沒被跟蹤,也沒有追兵跟上-實際上這個陣形還算有效,之前在引爆陷阱之後,我們還以此作掉了幾個好奇心旺盛、不怕死的農民兵。 前往羽織處的長官等人沉默著。 要等到我們抵達之後,才知道原因。 在約一層樓高的陡峭岩壁下,有四具穿著羽織,切腹身亡的屍體,仍保持著坐姿,負責介錯的青年,則以拳銃自轟身亡,除了那個腦袋被轟掉的年輕人之外,那四人的遺體保存完好,均可辨識。 「太田兄弟、藤先生、彌田先生...」 這些人都是在奇兵隊和我們一起喝過酒的夥伴。 「多出來那具屍體看年齡應該是太田家的長子吧?」 「能擔任介錯人,而且願意殉死,大概沒錯。」 「搜索隊,拿取信物,竹川,金,把他們留下的槍械收集起來。」 幾乎是以閒聊般平淡的語氣,平山隊長下著命令。 「長官,我有問題。」 幾乎保持沉默的大江在這時開了口,這是有點罕見的情況,所有人都轉頭望著他。 「請說。」 「為什麼他們要...」 「因為認為自己逃走很丟臉,又沒辦法替友軍報仇,走回去只會被官軍抓到,那就只能死了。」 一提到榮譽的事情,平山臉色就變了,變成低沉而穩重,如同山雨欲來的顏色。 「那...我們還要繼續逃嗎?不替他們報仇或什麼的?」 經過了六個小時背對敵人的逃亡,大江的士氣已經降到冰點。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北村、竹川和其他幾個年輕的士兵也跟著不自覺的點頭。 「你是武士吧?大江。」 「是!」 這個問題讓男孩不由自主的立正。 「那麼,武士的生存之道是什麼。」 「忠,是忠誠,對於天皇的,對於主君的忠誠。」 「不是仇恨,也不是自暴自棄,對吧?」 「可是,南八郎長官他...」 「他是你的主人嗎?」揚起一邊的眉毛,平山反問著。 「不,不是,我的主人...」 「我們的主人只有天皇和毛利 敬親大人。」 「是!」 「那不就結了?」 平山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陣亡者的火藥袋,繫在腰帶上。 「總有一天,我會替自己忠誠的主君獻出性命...」 面色凝重的他邁開步伐,開始尋找繞過山崖的道路。 「...不過不是以這種方式,更不是現在。」 【勻二七】
十月十四日夜、十五日未明 遭遇友軍。 「我們到底是來這裡做什麼的啊!」逃亡第十三小時,北村再度抱怨。 「收屍那種事情我在奈良已經幹過啦!」與丈。 「我在找志同道合的人...」 平山簡短的解釋著。 「...不想尋死的人。」 「什麼意思呢?」勻一頭霧水。 「我想,大概是因為我們走的是少數幾條可以逃生的道路,所以如果有人有辦法在生野那一團混亂中脫逃的話,我們必定會碰上的。」新藏是搜索隊的,之前又是獵戶,對於路況的認知比我們好上許多,這長達十多小時,看起來慌不擇路的撤退,實際上都是他、(本莊)一兵衛以及犬之助努力的成果。 「長官,需要我提醒你,我們是正對著鳥取籓的方向『逃亡』的嗎?」土門。 「那些敵人正巴不得我們自投羅網咧。」金。 「會覺得這樣是在求生的人大概也只有我們自己了吧?」竹川。 「前進,等逃出去之後你們就會了解了。」 隨著隊長一聲令下部隊再度開拔。 不過,走不到四十分鐘,前方就傳來狗吠。 「是官軍嗎?」大江拉開短弓,瞄準前方,不過,他手抖得幾乎放不出箭。 「總算要來啦!」北村則用舌頭舔著嘴唇,抽出了刀。 「等,等一下。」與丈。 如果是敵人,搜索隊應該會用哨音回報,可是沒有。 「連狗叫都停了,是被幹掉了嗎?」土門也相當緊張。 「你覺得新藏會是那種被三、兩下就幹掉的人嗎?」我壓著他的肩頭,並讓大江放下弓箭。 接著,哨聲響起,三短兩長。 「危機解除!部隊跟上!」 「大概又是發現屍體了吧?」北村說著風涼話。 「想求死的人翻不過之前那個峭壁的。」平山隊長這次兩眼閃閃發光。 「確實,我們也是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找到繞過崖壁的道路的,可是,說不定那些人只是剛好碰到了路啊。」與丈。 「你也明白那機率有多低吧?」 說著說著,我們已經走出了溪谷。 在一旁小屋門口揮舞著手臂的新藏讓一切雄辯都變成枉然。 「才藏、與丈你們知道嗎?有活人!」 「活人?」 我們三步併作兩步的跑上前,才知道北垣率領了一隻小支隊在兵敗,南八郎長官自刎之後決定撤退。而負責搬運物資的進藤-也就是後來的原六郎-則和我們一樣,在正式參戰前就得知了戰敗的消息,以上倖存者總計七人。 「四十個裡面只有六個活下來嗎?」平山隊長撫著下巴。 沒趕上戰鬥的進藤沒有被計算在內。 此時,北垣開門,邀請我們進屋。 那個小屋的規模沒比勻在山上的家大上多少。 畢竟都是獵戶為了過冬而建,棄置超過半年,東西也是東缺西缺。 裡面的人除了進藤之外都受了傷,北垣被劃傷肩膀,有人中箭,有人中槍,最慘的看起來廢了半隻臂膀。 「貴部是從哪來的?」 「我們從堺出發,奉命支援,可惜沒趕上。」 「應該說幸好沒趕上,照南八郎那種搞法,你們早就死了。」 「唉,不提也罷。」畢竟是奇兵隊的總監,又死掉了,批評對方的決策也對現況沒有幫助。 「那麼,請問貴部做何打算?」 「我要穿過鳥取籓,朝著京都撤退。」 「京都!」 「那是敵人大本營哪!」北垣驚呼著。 「和平野想的一樣!」進藤。 「說到平野,他人呢?」 「被抓了,畢竟每個人都認識他,想逃也沒法子。」 「好吧,死生有命,哎,可不可以和你們要個水,我快渴死啦!」 「沒問題!」 進藤燒水,北垣則向我們解釋他選擇這條路逃跑的原因。 最早提出這個撤離方式的,是逃到一半被民兵抓走的平野。 他認為姬路籓被抽調了兵力,必須要攏城,還得封鎖海陸,不會有空閒可以找殘兵敗將的麻煩。 因此負責搜索的部隊,一定是從北面來,沒有接戰,相對較有餘裕的鳥取籓。 如果往東南方逃,哪就會一路被鳥取籓追趕,和敵人接觸的時間反而會變長,又無法休息。 而且,第一批的脫逃者,公卿澤宣嘉等人又是走南路,對方一定會全力圍堵。 還不如直接反轉,穿越封鎖線,到鳥取方向找機會。 對方想要抓的人又不只我們幾個,陣型又分散成一條長帶,各隊之間缺乏聯繫,被穿透之後反應絕對快不起來。 唯一讓北垣猶豫的,就是平野逃脫失敗的主因:他們沒有人力,體力放盡,也缺乏武器。 我們這支生力軍,對他們而言,簡直像從天而降的救星。 平山點著頭,聽取彙報,最後下令: 「總之,休息一夜,補充體力,給官軍好看。」 【勻二八】
十月十五日 突圍。 「消息打聽出來了,鳥取籓除了搜索隊四百人之外,還在五十個隘口全面駐軍。」 新藏偽裝成獵戶,用勻和犬之助抓來的兔子,去找鄉民閒聊的結果顯然不太妙。 「聽起來有點糟,我的人可撐不起圍困。」 北垣和他的手下都受了傷,儘管土門有進行緊急處置,不過流掉的血總是回不來的,這些人光是跟上隊伍都已經很吃力,躲躲藏藏的迴避,更是耗盡了他們的體力,就算一開始能靠著小一、小二躲過大多數的追兵,時間再拖下去遲早會有人倒下。 「如果不行的話勻可以幫忙!」 「幫忙什麼?」進藤。 「扛。」 「你扛的動嗎?」北村。 「那就...扛半個!」揮著手刀做出切割的手勢。 「這是要分屍啊喂?」 我輕敲一下,然後摸摸勻的頭,女孩則吐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們別鬧了。」 與丈在這時插了進來: 「新藏,你有打聽到鳥取籓的部隊人數有多少嗎?」 「據說也是九百。」 「沒破千是為了方便籓主調度吧?」 平山隊長點點頭,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這樣我們就有機會了。」 「又要一個人殺六十個了嗎?」北村。 「怎麼樣?隊長,有找到突破口了?」 有了昨天和北垣商量脫逃事宜的經驗,現在竹川對於隊長的信任又更上一層樓,一反以往對北村的附和,直接詢問起隊長來了。 「哎,大江,你算數比較好,告訴我,如果你手上有五百個人,在五十個隘口平均部兵,每個隘口有多少人啊?」 「十個吧?」 男孩抓抓頭,不清楚話題是怎麼轉到他那邊來的,也不確定隊長為什麼這麼問。 「和我們的人手比,誰的兵力多呢?」 「我方有絕對優勢。」 「那還等什麼?」 「啊!」 聽到這裡,就算一開始沒猜到的人,也驚叫出聲。 一隻部隊最脆弱的時候,第一,是行軍,第二就是散開,搜索中了。 這兩種情況下,本來應該是集結成『團塊』的部隊,被分散成一條細細的『長帶』。 於是,在每一個『面』上頭都兵力不足。 沒錯,尤其那些兵力是用來對付殘兵敗將的,沒有預期會受到抵抗,碰到突如其來冒出來的一隻小隊,當然是毫無還手之力。 請犬之助讓狗兒禁聲,我們悄然無息地摸到了其中一個哨所。 這幾天,我們都沒有時間停下來吃熱食。 對於方士來說,這可是一個優勢。 因為禁火令的持戒就是寒食。 所以,由我開始。 「禁火令!」 那些倒楣的籓兵徒勞無功的想點燃狼煙,卻接二連三的被端著刺刀突擊的新藏和揮舞太刀的與丈、北村給放倒。 當步槍隊跟在新藏後頭,發起刺刀衝鋒的時候,勝負就已經定了。 我甚至還沒來得及抽刀。 「爽快啦!」 北村燦笑著,踩在倒地的籓兵身上,鮮血從敵人的喉頭噴湧而出。 「雖然不是你們幹的,不過南八郎長官的帳就請你們還了吧!」 對手的喉嚨受傷,咕嚕嚕的說不出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北村對他心頭就是一刀。 戰鬥結束,敵軍無人生還。 就和隊長之前預測的一樣,一但衝出封鎖線,事情就簡單了。 我們深入鳥取籓,在岸邊潛伏。 既然幕府會搜查每一艘前往長州的船,我們就往北走。 搭迴船取道舞鶴,進入京都。 整個撤退過程,只折損了一人,就是那個手部中彈的士兵。 以生野之戰的悲慘程度來說,這可堪稱奇蹟。 平山隊長一邊打探敵方的情報,一邊設法和長州那邊聯繫。 我們潛伏的相當不錯。 除了民兵之外,沒有人見過我們這些援軍。 不過北垣、進藤,還有那些負傷的武士,那可就不一樣了。 他們在生野呆了太久,又被官軍見過,身上有傷,要躲藏的難度可不低。 好在龍馬老師的友人適時伸出援手,靠著道場的封閉性,適時庇護了這批殘兵敗將。 進藤在那時改名原六郎,活到現在,還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不過,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